2018年以來,美國總統特朗普突然成了“太空軍”概念的“首席營銷官”。6月18日,在多次催促國防部改革無果后,特朗普在美國太空委員會再次向美軍參聯會主席鄧福德施壓,命令國防部立即啟動必要進程,著手組建“太空軍”。8月9日,美國副總統兼太空委員會主席彭斯在五角大樓發表演講,宣布國防部將依據特朗普指令,于兩年內建成作為“第六大軍種”的“太空軍”。美國國防部同日向國會提交一份“建軍方案”,稱將整合現有資源、技術和人員,建立太空作戰司令部、太空發展局和空間作戰部隊,并將增設一位負責太空事務的助理國防部長。
長期以來,馬蒂斯及其主政的五角大樓對于建立新的太空軍軍種一直極為謹慎。這種謹慎,從上述“建軍方案”可見一斑:五角大樓采取相對溫和的方式,并未立即上馬新軍種,而是立足微調,避免對現有的預算和權力結構進行“傷筋動骨”的大改。
在優化太空軍事資產配置、推動新的太空作戰概念與技術發展、強化對“競爭對手”的優勢等方面,五角大樓與白宮、國會并無分歧,但五角大樓更清楚組建“太空軍”的政治與技術難題。美國從1947年建立獨立的空軍以來,軍種格局就未曾改變過,打破談何容易?在軍種改革中,基于利益再分配的“政治問題”和基于人員和資產再配置的“技術問題”相互交織,下令容易,落地很難。
難題一:改革勢能是真是假
對于國防部和各軍種而言,最大的不確定性,是特朗普對改革的真實用意。具體而言,他們不確定特朗普是真的下定決心改革,還是僅僅用改革口號來為中期選舉和兩年后的連任撈取政治資本。兩者用意的差異直接影響改革能否長久。如果僅僅是徒有其表的口號式改革,國防部和空軍大可保持默契,口號在前,“拖字訣”在后。況且,即使特朗普強力推動,其能否連任也將影響改革前景,因此,軍方的既得利益者采取觀望和拖延態度的概率較大。
除白宮外,國會也是影響改革勢能的一個重要變量。國會中雖有一些“太空軍”擁護者,但總體態度與國防部一樣模糊。2017年眾議院通過的《2018財年國防授權法》原本要求國防部在2019年元旦以前在空軍部內成立“太空軍”,但兩院修訂后的最終版本去掉了這一嚴格的時限,僅要求國防部進行“可行性研究”。這在很大程度上是軍種利益集團游說的結果。
難題二:“太空軍”怎么建
五角大樓9日提交的是一份過渡性方案,因此遲早得確定一個最終的建軍目標。白宮、國會、五角大樓和各軍種對此意見不一。各方最主要的分歧在于,新的“太空軍”是像陸軍、海軍、空軍一樣擁有獨立的部門和文職部長,還是像海軍陸戰隊和海岸警衛隊一樣,只有軍職主官。
建軍方案的不同,首先決定“太空軍”的地位,其次將影響新格局下各個軍種如何分鍋吃飯。更重要的是,新軍種成立后,其他軍種使用太空軍事資產,是否會多一層掣肘?從美軍軍種間競爭的歷史來看,新軍種往往會形成一定程度上的資源壟斷和任務獨占,從而增大軍種協調的難度。
難題三:核心使命如何定位
雖然從冷戰開始,各種關于太空軍事化、天軍、太空威脅的預測層出不窮,但時至今日,太空軍事資產仍主要扮演其他軍種的力量倍增器角色,如衛星通信、定位等。而獨立“太空軍”的核心作戰使命是什么,是作為天基戰略打擊和防御力量、將戰略競爭擴展到太空,還是更有效地摧毀敵方太空資產,同時保衛己方太空資產?
不同的使命定位,不僅意味著截然不同的技術、預算需求和組織結構,更將影響到與其他軍種的使命劃分。例如,太空資產對導彈防御局至關重要,如果成立統一掌管所有太空資產的“太空軍”,是否等于把導彈防御局一起吞并?其他軍種內基于各自作戰需要而建立的涉太空機構和人員,如陸軍的空間和反導司令部、海軍的網絡與空間作戰司令部等,是否也一起并入“太空軍”?中央情報局的衛星偵察和監測系統是不是也要“參軍”?X-37B空天飛機這種使用火箭發射但需地面基地降落、補給和保障的裝備,該劃分到空軍還是“太空軍”?這些具體問題,既牽涉專業的軍事效能問題,也涉及諸多部門利益,哪里是特朗普幾篇演講就能夠解決的?
難題四:預算怎么分
此前,《2018財年國防授權法》的眾議院版本主張新的“太空軍”建立在空軍部內,接管空軍的全部太空軍事資產和作戰任務?!疤哲姟睂⑴c空軍共享一個文職部長,空軍部長統籌監督“太空軍”的裝備研發、試驗和采辦等工作,掌握太空采辦項目決策權。另一方面,“太空軍”和空軍將擁有各自獨立、地位平等的最高軍職主官。
眾議院之所以推出該方案,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認為空軍在預算分配中存在歧視,對發展太空軍事能力不夠重視,長此以往將影響美國太空軍事能力的發展,甚至會導致美國落后于他國。但問題在于,即使按照該方案,“太空軍”仍將與空軍同鍋吃飯,這似乎仍然難以消除所謂的“預算歧視”隱患。而如果空軍與“太空軍”能夠相互捧場,聯合要求大幅增加預算,勢必將使空軍在整個國防預算中的比重進一步增大。這必然會遭到其他軍種及其國會同盟者的反對。
綜上所述,美軍建立“太空軍”仍面臨諸多懸而未決的難題。此外,特朗普提出組建“太空軍”的時機和方式,均帶有政治營銷的成分,實際的改革進程仍有較多變數。(康杰)